一个狗血俗套的情人节(?)
私设:剧场版时间再往后数年,厚生省适度开放对潜在犯的隔离限制,执行官可酌情在带有监控追踪的情况下、无监视官陪同的进行外出活动。
概要:须乡先生在情人节这天邀请宜野座先生一同外出,用意不言自明,然而宜野座先生毫无自知;与此同时,另一位先生却心急火燎如同热铁皮屋顶上的哈士奇。
注:文中一个众(喜)所(闻)周(乐)知(见)的梗取自深见真老师执笔的官方小说番外《失われたバレンタインデー(遗失的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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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lting Chocolate
1.
“画展?”
宜野座伸元神色茫然地眨着眼睛。这会儿他正在一系办公室内值班,须乡彻平从旁边的办公桌那边探过身来,他看起来有点莫名的紧张,眼睛忽闪不定。
“是、是早先执行任务的时候偶然得到的两张入场券,”须乡很是为难地、寻找措辞似的解释说,“就这么扔了也怪可惜,可我又不懂那些……宜野先生不是挺喜欢画画的吗,我是想,如果你那天有空的话……”
绘画是征陆的闲暇爱好。宜野座如今也拾起这份消遣,但他其实对此没有太大兴趣,也不曾认真钻研过。这更多的是一种铭记。
须乡自然不清楚这其间的内情,宜野座也没有解释。画展听起来不坏,他们素日里难得放松,他心想出去走走也挺好。
“是二月十四号。”须乡小声加了一句,宜野座应声看了看电脑桌面上的日程安排:“嗯,我那天倒是不当班。”
常守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宜野座立时把身子转向她:“怎么了,常守?”
“没事,”她仍旧捂着嘴咳了两下,“喝水呛到了而已。”
他眨了眨眼睛,转回身时眼里还残余着一点不放心。他回头看向须乡:“不好意思,所以你刚刚是说,想同我一起去看画展?”
“……如果你不介意。”须乡逐渐减弱的音量到最后几乎听不清。
宜野座笑了起来:“当然没问题。”
他没有注意到办公室的空气在这个瞬间暗流突变,以及过了一会儿,当常守快步走出去时,他略有些担心地想的是:她刚刚呛水得太厉害了吗。
今天依然没有警报,近来是一段平和的日子。宜野座伸元舒心地考虑着,过两天出门的话,顺带可以看看是否能再添置一盆新的仙人掌。
2.
近几年来,西比拉在政策上的逐渐放宽,在文化领域表现得尤为明显。书籍逐步解禁,对音乐、美术等创作者的限制也慢慢变得宽容起来。
须乡所说的画展正是在这样的潮流环境下涌现的产物。
“宜野先生怎么看,现下的情形。”
他们在一幅幅画作前驻足,偶尔说上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展厅差不多都逛完了,在朝出口走去的途中,须乡侧过头问,“按照这样的趋势,兴许再过些年,监视官执行官的制度也会发生很大变动。有考虑过——我是说如果有可能的话,给你更多的选择,你会怎么想?”
“我不知道。”宜野座很诚恳地道,“但是,不管西比拉进行怎样的调整,都必然需要有人去维护这份安定……所以,果然还是想继续做刑警的工作吧。”
“这样吗。”须乡点了点头,“确实像是宜野先生会说的话。”
这会儿他们走到了门口,出口门边的全息投影迎宾机器忽然伸出手臂拦下他们,目的明确动作坚决地把一个包装精巧的小盒子塞到宜野座手中:
“节日快乐,先生!”电子合成音快活地反复说,“节日快乐!”
宜野座有些讶异地接过这盒子,须乡好奇地凑过来。在不断重复的“节日快乐!”的背景音中他拆开包装,那里面是一块包好的、真正的、并非由人工合成的巧克力。
“这是节日礼品吗。”须乡开玩笑地转向那个迎宾机器,“那我的呢?”
机器人不理他。
宜野座盯着巧克力看了一会儿,转向须乡:“什么节日啊?”
“咦,宜野先生你不知道吗……”须乡的脸色有些混杂的尴尬,“今天是——”
“啊!”宜野座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敲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对了,是情人节啊。”
他转过头看向须乡,绿眼睛闪闪发光:“对啊,情人节要送巧克力,是这样啊!”
“……你之前真的没意识到啊。”须乡感到有点无力,而宜野座笑了起来。他这才想起来,之前在大街上就看到有投影的各种装饰,还有来来往往成双入对的年轻人。这是在他们的青年时代没有的事情,是被遗忘的日子。
“想到好久以前的事,”他含笑着说,“第一次听说这个节日,还是被佐佐山给捉弄了,结果给父亲和狡啮送了巧克力。”
“啊……”须乡轻叹一下。
“现在想想,这个习俗断层了还挺可惜的,”宜野座依然面带回忆的温和浅笑,微微偏了偏脑袋,“如果上学那会儿有这么个节日活动,狡啮他应该会收到不少巧克力吧。”
须乡动了一下身子。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他看上去有些许不安。
“啊,抱歉。”宜野座收回思绪,对他致歉地颔首,“尽是在说些无关的事情。现在这个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3.
餐厅的每张桌子中央都投影着迎合节日气氛的红玫瑰。
须乡彻平这会儿有些发窘,这些影子玫瑰叫他感到更为尴尬。而宜野座倒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这意味着他即便想起来今天是情人节,也丝毫没把须乡的邀约和眼下这个日子的含义联系在一起。
须乡在失落的同时又莫名觉得些微松了口气。等着上餐的间隙,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倒也轻松自在。
“宜野先生过去应该也不常像这样出门吧。”须乡一边笑着一边问,“以前那个‘一系的宜野座监视官’,多少让人觉得有些不近人情。”
宜野座耸了耸肩:“那时候也没什么空闲。不过隔上一阵子就会收到狡啮的外出申请,每次也没什么非出门不可的事情,就是被他拉着四处闲逛上一通……根本就是在偷懒啊,那家伙。”
他后面的语气显出习惯性的抱怨,而须乡低头轻笑的嘴角有些微的发紧:“总是狡啮先生啊。”
宜野座愣了一下,眼中划过片刻阴翳。而不待他再度开口,“哐当”一声,他看见面前一只杯子飞了过来。
一个送餐的机器人一头撞上了他们的桌角,托盘上的咖啡杯倾覆,咖啡正泼在了须乡的衣袖和前襟。
“……”
一阵面面相觑的沉默,机器人不停地道歉,电子声让空气更为凝重而怪异。
“没事吧?”宜野座看着须乡手忙脚乱地用餐巾擦拭,对方苦笑着表示幸好咖啡不是滚热的。
“没有烫到就好。”宜野座稍显放心了些,“回去换一下衣服吧。”
“嗯……”须乡苦恼地看了看衬衣上明显的一大块深色污渍,“也只能回去了。”
他站起身来,而宜野座没有动。
“你先回去吧。”宜野座说,他的眼睛里闪动着一抹敏锐的光芒,“我还有件事需要去做。”
4.
他走过一条又一条街巷。直到繁华喧嚣的地带已经被抛在身后,再往前已看不见人烟。
他停下脚步。小巷周边的建筑遮蔽了阳光,即便晴空万里,这里也被阴影荫蔽。
“那杯咖啡,你也太乱来了。”宜野座对着虚空说。他语带责怪,声音清冷穿透早春料峭的空气,“须乡又没惹你,你干嘛要作弄他?”
阴影里有脚步声靠近,他预想中的身影现了出来。狡啮慎也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嘴角叼着烟。他在他面前站定,取下香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占了我的办公桌。”
宜野座愣了一下。然后他抬手掩嘴,笑得不得不弯下腰来,一手撑在膝盖上。
狡啮撇着嘴挠了挠耳朵后边的头发。耳根有些胀热发痒,他感到有些窘迫,又有些欢喜,而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悲哀遗憾。
办公桌是一个具象,一个有关位置的象征体现。他在一系的位置,在某人身边的位置。须乡彻平当然毫无过错,而他正是因为深知这究竟是谁的错,他才愈加地烦闷,想要骂人,想要狠狠地抽烟,想要跳到半空跟那个压制了他半生的无形理念搏击个鱼死网破。
宜野座的笑声渐渐止了。他抬手抹掉眼角的一星湿润,重新站直了身子。
“展厅那边给我巧克力的那台机器,也是你搞的鬼吧。”宜野座轻轻地叹了一下,无奈里又有些狐疑,“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前科满满的逃亡者毫不掩饰地坦然承认:“我问常守借了她的监控。”
宜野座稍稍睁大眼睛。
“总是做多余的事情。”他自语。
狡啮慎也凑近了他。香烟的味道,一如既往,挥之不去。
“无论怎样,还是想做警察?”狡啮忽而重复他早先说过的话,“那么,是想逮捕我吗。”
“别自大了吧。”宜野座探手放在口袋里,巧克力包装硌在他手心,“欠你的已经还了,以后你怎样,都跟我没关系。”
在墙壁边狡啮圈住了他。自学生时代的末期起,他就比他略微高那么一点点。可那会儿他纤瘦、局促、不安,狡啮便总觉得保护对方是自己的责任。而现在宜野座在他身前,还是比他高一点点,而那个静默独立的姿态一如之前放走他的时候。那时的声音仿佛还留存着,在废弃钢铁与砂石热浪里回荡。
消失吧。他可以不需要他。
但他不能够。
“没有人会给我巧克力。”狡啮不依不饶,把额头同宜野座的贴合在一起,“只有你给过,也只能是你。”
“你知道的,那是个错误。”宜野座轻声说。
狡啮轻微地摇头,而宜野座笑了起来。
“那天,告诉我我做错了的人,是你。”他说,绿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一直以来,要、或者不要,做决定的都是你。”
他置身在漂泊无依的孤舟,四面是看不见边际的星云。他从来没有控制航向的权利,他只能等待着那名唤狡啮慎也的飓风呼啸而来,在某个不知时日、却仿佛注定会到来的时刻,将他彻底击沉,令他在汹涌旋涡的中心沉沦碎裂。
为什么回来,有什么打算,想做些什么……是否还会再见。太多的疑问在云雾背后绕着圈闪烁,但他闭上眼睛不去看它们。他只想沉浸在远离世事的云海里,把自己和狡啮都埋葬进去。
最终他朝狡啮伸出手,掌心摊开,那块巧克力或许有些融化:“情人节快乐。”
狡啮的手指粗粝,在接触到对方手心时,感受到对面人同样印刻了岁月痕迹的掌纹。他理应比任何人都更熟悉这个人,他的手掌,他的肌肤,他的颈项……狡啮慎也毫无道理却坚信不疑,不论历经怎样的改变,他记忆里的宜野座伸元始终就在这里。
他拿牙齿撕开巧克力的包装,含住那甜而清苦的糖块,啃噬着面前人的唇齿、将混合着彼此唾液的味道分食。
“情人节快乐。”狡啮低声回应。
巧克力在口中全化了,甜腻瞬间涌上来封锁了喉咙。他们便谁也都再说不出话来,只能更加用力地去接吻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