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谕 4

冰火paro,杨中心同盟修罗场。拖了好久终于把菠萝给放出来了,这章已经OOC且放飞到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4.书记官

 

王宫藏书室的保管员是个上了年纪的固执学士。再没有比一个宣誓跟书籍结婚又不通情理的老人更适合去看管书库的了,他把每一页泛黄松脆的书页都视若黄金,每天时刻蹲坐在藏书室门口的小桌子后面,像是巨龙守着藏在山洞里的新娘。

除了国王本人,王宫中只有一个人能同这位守门人闲话攀谈。这会儿午后的太阳懒洋洋地落下金辉,却只有几缕能够透过窗格子照进这常年阴暗的书库。但晦暗的环境丝毫影响不了屋里人们的好兴致,年轻的书记官正撑着膀子倚靠在桌前,帽子上的羽毛恰到好处地歪斜着弯下来。

“我给您带了样东西,”达斯提·亚典波罗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门儿,把一件用旧布包裹好的东西从桌上给老人推过去,“从倒卖旧书的贩子那儿抢救下来的,您一定有兴趣瞧瞧。”

“哦,这可是……”保管员掏出眼镜,又特地戴上丝绸手套,打开布包仔仔细细地检查那书封,皮革模样的材质触摸起来手感却显得格外粗粝,上面还覆着精致而诡秘的纹路。

“那家伙非说这是龙鳞,要讹我好大一笔金子。我费了好多口舌才拿下来,还是花了大价钱。”亚典波罗边说边敲了敲桌子,“我想这若是真品,放在我这里也太浪费了,而且我也拿不准……要说鉴定它,想必整个君临也只有您有这个本事了。”

他这话把老人博得笑逐颜开。书记官博学又谦逊,能言善道却又绝不会显得油嘴,他是那样讨人喜爱,王宫上下又有谁会不喜欢他呢?

“这我得花点时间了。”老人把书小心地给重新包好,“你今天来总不会是只为了给我送这么个大礼的吧?”

亚典波罗嬉笑着又拿出一张羊皮纸清单递过去:“我想查阅这几份卷宗,还要劳烦您给我通融一下啦。”

“就说你这个小鬼头总没好事。”老人语气指责但眼中带笑,目光顺着清单扫下去,“按说这里面有些需要国王陛下的手谕,不过给你看看也并非不行……但你干嘛兜这么大圈子?你要是找陛下要查阅的权限,陛下难道还会不允你?”

“您可不好说这样的话。”亚典波罗顽皮地冲他眨眼,“陛下近来事务繁忙,明天又是那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好去拿这些琐碎小事打扰他?”

老人笑呵呵地,起身去拿藏书室里间的钥匙,一边絮絮叨叨地嘀咕:“明天确实重大,好日子,大家都盼了好些年啦……”

亚典波罗快活地用力点头附和:“可不是,举国欢庆嘛。”

 

从藏书室里边出来已经是将近日暮。书记官心满意足而步履轻捷地走着,听见身后有小跑的脚步声哒哒地奔过来。

一个仆童跑上来叫住了他。那小男孩鼻尖上都是汗珠,看起来像是找了他有一阵子了。

“大人,陛下说要把这个交给您。”仆童扬起一张红通通的脸庞将一小卷莎草纸呈送给他,然后就满怀期待地等在那里。

亚典波罗打开那卷纸条,瞧见那上面只有一行短短的诗文谜题。他稍一琢磨就明白了。

“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情耍这种把戏,该说真不愧是杨学长吗。”他轻声嘟哝,笑意攀爬到鼻尖雀斑上。仆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而似乎心情大好的书记官从口袋里找出一支镶金的羽毛笔,把它插在了又惊又喜的男孩的衣襟扣眼里。

离开了连声道谢的仆童,书记官继续信步穿过王宫庭院。他原本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径自拐上一条僻静的廊道,又在喷泉池旁逗留了一会儿,待到太阳完全落下山去,最后一丝金红的余晖也隐匿起来,他便来到了一处格外低矮的宫墙边上。

“太好了,我还担心你又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逍遥,而错失了我的信呢。”他等了没一会儿,从他身旁一棵胡桃树后面绕过来一个人。

“看来是没有错过。”亚典波罗兀自惬意地踮了踮脚尖,目光雀跃地瞧过去,“我们要出城去吗?”

“这世上最懂我的就属你了。”简装易服的国王快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我们这就溜出去,你翻墙的功夫还没丢掉吧?”

“这话该我问您才是。”亚典波罗咧嘴做了个挖苦的鬼脸,“不对,您从来就不能算真的会翻墙。”

此时若有旁人不小心经过这里,定然是会大吃一惊。君临的国王,与他深受器重的书记官,这样两个身份显贵的人物,竟趁着夜色翻过宫墙,如同两个逃学的恶童。

亚典波罗轻轻巧巧地从墙头跳下来稳落在地,他转头有些不放心地看过去,正看见国王磕绊地下了来,在他身边跌了个脚软。

“最多七十分。”他说。

“合格了。”国王满不在乎地拍了拍尘土站起来,拉上他溜之大吉。

 

他们先是去了城中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大口喝劣质酒,围观隔壁桌上的赌局,听见喝高了的几个人正在拿明日国王的大婚开下流玩笑。

“猜一猜看,您要是下令今晚彻查全城,会逮到多少满嘴胡话的醉汉?”亚典波罗坏笑着拿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人。

“我猜能逮捕城里一半的人,而如果人们不言明的思想也算犯罪的话,那就能逮捕所有人。”国王眯起眼睛发笑,“所以我得宽宏大量,否则从明天开始全城的工作都得落到我一个人头上。”

他们说着便相视欢笑起来。过了会儿,亚典波罗稍微正色道:“但至少有一个人肯定无罪,并会甘愿为您承担所有的工作。”

国王挑眉瞥他一眼,目光里有些嘲讽的不信:“你该不会在说你自己吧?”

“我是说首相大人。”

亚典波罗说完就定睛注目他,而他的这位曾经的学长对着酒杯撇了一下嘴。

“不过我本来以为您今晚会去找卡介伦前辈的。”亚典波罗又说,他不自觉地用起了过去在学城里的称呼。

“我要找他做什么?”国王的语气里有一点点叛逆的不耐烦,“听他唠叨婚姻关系的三百个注意事项吗?”

亚典波罗轻晃着酒杯耸肩膀:“您知道他那是不放心您。”

国王若有所思地注目了一会儿酒面,抬手把琥珀色液体饮尽了:“做坏事的时候不要提及父母,这会让酒变得不好喝的。”

“哎呀哎呀。”亚典波罗轻轻地咂嘴,也不知是在感叹什么。

 

酒喝完了,他们丢下杯子和钱币走到街头上去。

“他什么都是对的,也想要我把什么都做对。”国王忽然没头没尾这么说,“我就是不乐意他这样。”

亚典波罗一脸了然,撇嘴摊了摊手:“这会儿您自己倒要提他了。”

“抱歉,”国王挠了挠头顶,“我确实不该在这时候说这些。”

不远处人群格外拥挤喧闹。“是外乡来的剧团。”亚典波罗说,他拉拽上国王的手腕,驾轻就熟地往一处视角更好的空地挤过去,“我们上那边去,能看得更清楚些。”

“看样子你平时没少溜出来啊。”国王的声音里有那么点酸溜溜的味道。

“那是当然。”亚典波罗得意地回他,“时刻被‘父亲’约束的您想必很羡慕吧?”

“方才是我的不对,我们现在能不能有半刻钟不再谈别人?”

“不能。”亚典波罗干脆地摇头,“记载您的风流韵事是下官人生的一大乐趣。”

“那在你的著作里,有没有一篇属于你自己呢?”

国王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见他鼻尖上的雀斑在光影下好似会跳跃。借着深浓夜色与人群的遮掩他们轻巧地接了一个吻。

剧团正在上演龙石岛的风暴,海盗于暗礁间穿行,炮火轰击白浪。亚典波罗自认为属于海洋生物,追求刺激又随波轻浮,只要活着的时候足够尽兴,哪怕朝生暮死也不在乎。而杨——他早就知道,从他第一眼看见那双温吞安静的黑眼睛的时候就知道,他这个学长也根本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好学生。他与他投缘,同时觉得他颇为奇妙。他长着那样一张安分温顺的脸,却那样热衷于去做出格的事情。等到知晓他真正的身份,亚典波罗简直忍不住要拍手喝彩,好大一个骗局,这真是有趣极了。

“可是我并没有,”他还记得杨那时候皱着眉头抗议,“我不是想耍什么花招才要瞒着你们——为什么谁都不相信我呢?”

“说实在的,一个王子,啊,他还顺便是个王储,跑来宣告说我其实这辈子的最大梦想就只是当一个普通的学士。您想让我们毫无疑问满心欢喜地接受这个说法,这好像也有点强人所难。”亚典波罗快快活活地回答他。

杨瞪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又笑了起来,弯起来的眉眼里多了一丝识别到同类的机敏与恶劣:“可是你接受了。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理解您。”现在书记官附在国王的耳边重复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也许这么说太过自信,但我确实认为我比绝大部分人都更理解您。”

他说完后撤一点,仔细探查端详国王的眼神,并相信自己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东西。或许正是这份“相同”,让国王在步入婚姻的神圣殿堂的前夜选择了他:他们可以厮混尽兴,同时不用感到有任何负担。

“我们的好前辈想要的太多、又告诫自己不能想要太多,所以就会苦恼。”亚典波罗轻巧地说,“我不一样,我就喜欢您同我现在这样。”

“听起来你倒像是跟先寇布一派的。”

“那也不是。”亚典波罗摇头轻笑,“您别以为先寇布大人就看得很开。他以前可能是什么都不在乎,遇上了您,就不行了。”

“别把我说得好像罪大恶极一样啊。”杨皱眉抱怨,复又歪过头来仔细地瞧了瞧对方铁灰色的眼睛,“‘什么都不在乎’?”

亚典波罗嬉笑着回他:“我独身主义嘛。”

戏演完了,时候也已经非常晚,他们跟随着渐渐散开的人群慢悠悠地往回走。

“说到先寇布大人,”书记官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的转过头,“您知道他的私生女儿近来正在君临城里吗?”

“女儿?”国王夸张地叹息一声,但看起来并不怎么吃惊,“他是只有这一个女儿吗?”

“至少那些我们尚且不知道的女儿们还没有找上门来。”亚典波罗嗤笑着说,“而眼前的这一个——她还是个大美人呢,听说她的母亲有高庭血统。不得不说那地方可真是玫瑰的胜地。”

“你这么一说,倒让人很好奇她长什么样子了。”

“红头发,眼睛像紫罗兰色的水晶。”亚典波罗歪着头想了想。

国王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看起来独身主义要投降了。”

书记官不作理会,又想到了些趣事似的扬起嘴角:“对了对了,下个月为了庆祝您的大婚和王后加冕,不是要举行比武大会吗。先寇布大人自然是要参加的,而克罗歇尔小姐——就是他那朵带刺的玫瑰花儿,肯定是会混在人群里来偷偷观览父亲的风采——”

“——你便要指给我看她的模样,要不要我顺便就给你们赐婚呢?”国王笑着问他。

“啊……您真是太热心了,只是一想到要称先寇布大人为岳父,就让人不寒而栗啊。”

 

在宫城前的喷泉边他们驻足停留。书记官知道再往前就不该是他继续跟随的道路了,天亮了便是举国欢庆的典礼,可不能被任何杂事给耽误了。

“杨学长。”他说。

国王应声扭过头来,在这样一个瞬间他又只像个迷糊的学生了。亚典波罗就朝他的学长伸出手来,对他笑眯眯地歪了一下头,

“为宝贵的独身时光留下最后一个吻吧。”

在这一个吻终了之时,杨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时候不早了,坏孩子该回家了。”

然后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顶。

在这如同给一颗糖果般的褒奖触碰离开的刹那,书记官的心头泛起一丁点的怅惘,像是小小的石子投入王宫喷泉里,只牵连起一点儿微弱的涟漪。

他面带愉快的微笑注目国王转过身去的背影。若是他这位黑头发的学长不再坐在铁王座上,他自己还有必要留在君临吗。这还真不好说。等到了那一天,兴许他可以辞去官职、去做些更有意思的事情。这世上值得称颂赞美的事物有那样多,他想考虑当个吟游诗人。



TBC


20 Jan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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